八百米归途

       工作后我住到了外婆家，距离工作单位——横街支行大概有八百米的距离。我步行速度不慢，需要八分钟，但我跟旁人都说是十分钟，留两分钟余地。这八百米是我的灵魂漫游，我的头脑风暴，经历了小城的春夏秋冬，感受着身灵的喜怒哀乐。
       1999年夏天，我第一次踏上这八百米的路程去横街支行，大人在前台办业务，我溜到后门去看池塘里的金鱼。浑浊散着腥味的绿水，漫无目的的金鱼来回摆尾，不时吐几串短促的泡沫，我蹲下身子，伏在地面上数沉浮的气泡。2017年秋天，我再次走过八百米来到横街支行，坐在前台为他人办业务，后门的金鱼池消失了，就像从未存在。而我掌心内因为业务生疏而冒的汗，仿佛握着一条小金鱼，它留下的黏液。
       现在，我每天穿过安宝广场，沿着街边直走便能到银行。公园的鸟儿不惧生，经常突然窜出来吓我一大跳，但它只啄一粒草籽就振翅远飞。春天的雏雀普遍稚嫩，我猜它们就是去年冬天那些肥鸟的崽子。街道两旁的店面倒是时常变迁，新兴桥旁原先有一家烟草小店，他们家有个染了黄发的姑娘经常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发呆，没过多久这店面便换成了水果店。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妇，丈夫瘦猴似的人精，妻子富态能守财，一开始清晨便开业了，然而并没有什么人气，后来店主便惫懒了，日高起才开门。再往后办了我们银行的“丰收一码通”，生意竟日益渐旺。我买过好几次店内的榴莲，果肉饱满香甜，又一日买了他家的菠萝蜜，干柴生硬，略微失望。老板娘勃然大怒，当即打电话给批发的中间商，爆了一连串不带重复的粗口。但是谁会因为她脾气糟糕而不去买她家的好水果呢？
       而站在新兴桥头，我也曾驻足看闲人垂钓，半晌没有一条鱼上钩。正思索间，鸟唳声倏然已至，成双白鹭的阴影投射在水面上，点水掠过，空留层层涟漪。在一个雨天，风雨淋着我的伞，而我望着雨打浮萍，仰头看一只白色的大鸟扶摇直上，静止在屋顶。它冷眼看着小镇，它在想什么呢。
       八百米中的所见所闻所思多半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碎事，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变得遥远而模糊，但这些独立事件被思绪串联成项链的过程还是耐人寻味的。由此，我明白，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完全独立的，任何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。
       常言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，更何况八百米。八百米是一道桥，我从家庭走向工作，又从工作回到家庭；八百米是一道题，只属于我自己，我不急不缓地走着，把它当成人生的预演；八百米是一道锁，只能有一把钥匙来打开，那就是知行合一。（文/横街支行  应昕宸）